吃一碗兰州牛肉面

请给我再煮一个回合

给我这碗面

再来一次波涛汹涌的渲染

我欣赏大铁锅的夸张

一把面非得一黄河的水

才能煮出有定制的口感

肉炖一夜，汤熬百年

面，就煮它个地覆天翻

味觉兴奋从揉面团开始

壮如牛犊的抻面小哥

揉捶摔打，噼啪有声

让高大如山的面团

即刻遵命，不再懒散

视觉经典在于拉面过程

那一拃长的柱状面段

三捋二捏

赋能一种它听得懂的语言

于是千抻百拉纹丝不乱

长如日子韧如江山

韭叶二细荞麦棱

万头攒动中

拉出你的意愿

然后一猛子扎进深流激湍

三翻六转惊涛拍岸

不身经百战

你就读不懂一碗面的出生入死

火海刀山

捞面是必盯着的

轮到你，你才能大胆放言

蒜苗多一点

香菜多一点

辣子多一点

碗大汤宽，肉蛋双飞

置身心灵原乡

就这样任性贪婪

现在兰州城少有人

蹲在门口过瘾解馋

可就算室雅人稠

我也是大口地吸滚烫地咽

和过往的日子“纠緾”

谁在乎所谓的优雅体面

————娘啊

吃完了这碗面

儿又去

闯————江————南

（2019年元月）

兰州《黄河母亲》雕像

那一年

黄河从黄土高原一笔勾过

兰州城因此一画开天

这是古城永恒的胎记

虽然年代久远

但兰州人懂得饮水思源

那一天

有人来到古渡口

想到对岸去相亲

水急滩险

就扎一架羊皮筏子试水

终于心想事成

于是老一辈兰州人

都有玩羊皮筏子的习性

高处的庄嫁干旱枯死

黧民百姓盼水若渴

有个叫段续的人

供职南方

告老还乡后发明了黄河水车

东去的黄河

被一斗一斗地扯进了庄稼地

此后500年水往高处流

黄河水车成了兰州的文化地标

隔河如隔山

渡河如渡鬼门关

明洪武年间

兰州人捆绑25艘大船

建了座黄河浮桥叫镇远

1909年西方建桥技术传到兰州

德商泰来洋行

在白塔山下建起黄河铁桥

现代亚欧文明一桥贯通

如今黄河铁桥的朋友圈越来越大

几十座新桥鳞次栉比

兰州黄河，养育着无数儿女

兰州黄河，给了兰州一切

岁月悠悠

但黄河依然年轻

于是有一位美丽的母亲

照着自己和怀中的婴儿

雕刻出一尊石像

名叫《黄河母亲》

现在我们看到的黄河母亲

是那样美丽，是那样年轻

可是当年她使出了多大的力气

才在黄土高原的沟壑梁峁间

拉出一道弧线

淤出一片平坦

然后把兰州安顿下来

黄河母亲长发飘飘

黄河母亲奔波不停

慢慢地，无数孩子

在母亲怀里长大

于是他们渐渐明白

黄河，是兰州的一切

母亲，是兰州的黄河

（2021年6月）

致敬，积石堂

——写在兰州大学110周年校庆之际

矗立在中轴线上

你比所有的建筑伟岸堂皇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你和我的每一位恩师一模一样

从校门口的古树浓荫

到积石堂的摩天洪钟

我引颈顾盼一路向东

这正是校园里太阳初升的地方

这正是黄河奔流而去的方向

年轮造型已是传奇

谁又能说得清你的高度和体量

现在我记忆最深的还是

沉溺这里的四度春秋

37年过去仍常常心驰神往

作为一座图书馆

你把天文地理分类排列

你把古往今来铅印线装

更多的是厚重得啃不动的砖块巨著

天书般让我望而生畏的辞章

但我就是喜欢攀爬这里的书山

喜欢沿楼层的台阶拾级而上

喜欢这里有温度的书桌坐椅

喜欢这里定时开启的灯光

所有这点点滴滴，都已积淀成

有纪年的深邃，无边界的宽广

此刻，我依然看到许多

排队入座专注自习的稚气同学

于是我想起了我的那块占座布垫

蓝白格子的粗布外套

厚厚方方的一块毛毡

母亲缝制时我就紧盯在跟前

针脚要密走线要直拉链要平整

结实轻便美观舒适与众不同

那是一件何其珍贵的助读工具啊

在这里与我值守相伴四年

想起它，我竟泪湿双眼

还记得那个暑假

我跟着图书馆詹老师修补破损书籍

书角书内每一点褶皱蜷曲

要用湿巾小心抚平压展

书皮书脊每一点损毁散裂

要用胶带锥线粘修完整不露破绽

虽然我忙于修补无暇翻读

但我竟那样痴迷于触摸书本时

陈墨的气息软酥的手感

其实那只是一次普通的勤工俭学

可这独特的经历

意外丰富了我的知识我的人生

它甚至让我懂得

立德树人要从珍爱书本开始

深耕学海与先哲对话

最重要的是敬畏和虔诚

110年积土成山风雨兴焉

110年晨钟暮鼓薪火相传

致敬，积石堂

作为一名母校学子

我膜拜的灵魂从未走远

（2019年9月）